當你的安全意味著不再擁有保有祕密的自由時,你選擇哪一邊?
2013年,美國一位29歲的年輕駭客史諾登(Edward Snowden),揭發了繼維基解密以來最大的政府醜聞,讓全美國乃至於全世界的人民發現了他們的政府極力隱藏的秘密,也讓國家安全與個人隱私的權重議題再度浮上檯面。史諾登因此被政府追緝,至今仍不得歸國。2016年,史諾登的故事被改編成電影,用了戲劇化的方式來詮釋整個事件,也加深了史諾登自從揭密以來的英雄形象。看完電影後,到圖書館找了這本由美國獨立記者,在電影中由Zachary Quinto所飾演的Glenn Greenwald所寫的書,讓我除了享受電影帶來的娛樂效果外,對於議題本身有更多理解。
史諾登事件引發討論的一個最大命題是,國家安全與個人隱私之間的平衡點到底在哪?對於監控人民生活這樣的爭議行動,國家及其支持者用以開脫的最主要,往往也是唯一的理由是,他們是為了國家安全著想,是保護其人民擁有不受外來威脅的權利。在史諾登所揭密的文件中顯示,911事件後,美國政府對於人民的監控行為更加肆虐而不受約束,甚至聯合(或威脅)國內網路公司和外國政府提供人民的資料。在國家安全遭受大規模攻擊時,支持國家強化監視的論點往往隨之氣焰大盛,有些人聲稱國家應該使用更全面的手段監控特定族群以防止攻擊再次發生。這樣的觀點看似合理,實際上卻是相當野蠻。國家對於人民的監控範圍從來沒有縮小的趨勢,反而在網路時代下快速的擴張。然而恐怖攻擊或任何駭人聽聞的大規模殺傷事件卻一再出現,絲毫沒有減少的趨勢,這顯示了國家加強監控對於國家安全並沒有實際成效。
要定義何謂自由有些困難,一時之間難以有精確的定論。不如先來看看相反面,限制人們自由的又是哪些東西?
撇開法律和國家政策等外在限制,自由的限制最早可能來自人類自身,例如道德觀和宗教。為善者上天堂,為惡者下地獄。類似的概念幾乎在所有宗教,所有社會甚至所有人心中都存在,在警世的作用之上所帶有的隱藏含意是,這樣的概念構築出一個審判機制,無論這個審判機制是所謂的神或其他事物,共同的特點在於這個機制在人們心中是無所不在的,簡單來說就是我們都生活在某個標準的監視之下。因為有了監視,人們自知無法逃離審判,為求有利的結果,人們失去選擇,只能遵循既定的規則。限制就這樣在自我之中形成,自由於是被削弱。
當然,勸人向善的用意是不可被扭曲的,這種概念的存在意義依然是良善的。但當這種監視的概念被應用在國安監控上,那便幾乎不能認為是可被允許的。支持國家監控人民的人認為監控手段使得人們感受到無形的審判機制,因而減少了犯罪意圖。然而實際的情況是,完全的國家安全本身就是鏡花水月,是不可能達到的目標,政府對人民的監視並沒有真的為國家安全帶來實質效益,反而只剩侵害個人自由的負面效果。尤其在美國這樣一個置個人自由為最高原則的文化裡,更是受到抵制。史諾登事件之所以被美國民眾重視,史諾登之所以能被形塑成對抗國家濫權的英雄,便是源於此社會文化。換成臺灣或亞洲各國,相信事件的定位會截然不同。
政府的監控既然不被認為能促進安全,那麼這樣的機制之所以存在,可想而知有淪為政府打擊異己工具的強大嫌疑。
任何權威都有的天性是,將異議者視為威脅,消除異議分子也就成了維權的必要手段。馬基維利主張統治者的重要課題是維持權力的穩固,幾百年來的權威者們卻扭曲及濫用這樣的主張,對於異己者的打擊從來沒有停止過。就算是最殘暴無道的政權下,支持權威的人也不會受到威脅,總有一群人邊高唱讚頌統治者的聖歌,至於不跟著唱的那群人便成了被削除的對象。這樣的權威天性展現在民主世界中更是顯得可怕。民主國家(或至少多數人民認同自己是民主的國家)中,政府維權的正當手段應該透過執政表現來實現,利用國家機器的力量來維持統治,並不是民主的表現,更是對人類自由的最高道德原則的破壞,長期而言反而會造成權力崩解。
支持國家監控論點的人提出的另一個常見主張是,即使是全面監視,不做壞事的人不需害怕被監視。「如果你不希望被發現,那麼你一開始就不應該這麼做。」權利的無限擴張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行,因為自己不受到偵監行為的威脅,所以並不覺得偵監危險,甚至贊同,這樣的心態好比待在冷氣室內而不認為地球暖化危險一樣,是一種短視的自我正義。更何況,認定何謂威脅的權力掌控在權威者手中,你自認為不造成危險的行為並非能保證你的安全。我們如今所讚頌的民權人士、民主鬥士在當時可都是被視為反抗分子,但他們的行動卻從來沒有對國家帶來危險。
史諾登事件能引發關注的另一個關鍵是媒體。多數人都認為,專業的新聞媒體不該有自己的立場,應該永遠站在客觀的角度做報導。這顯然是一種被冠以專業之名的虛假。首先,何謂真正的客觀?大多數的新聞事件都不是有標準運算過程和答案的數學題,人們都以為媒體的責任在於呈現真實而不發表自身意見,卻少有人能指出何謂真實。GreenWald在書中說,真正該區分的不是記者是不是有意見,而是記者願不願意說出意見,以新聞客觀性為理由逃避意見發表經常只是害怕權威的表現。新聞是人寫的,人不可能脫離主觀意識,真正決定媒體好壞的是閱聽人,是有沒有辨別議題、思考議題的能力。真正帶動風向的人不是媒體,而是願意被風帶走的那些人。
「如果你沒有為你的信念行動,那麼這些信念就不是真的。」這是史諾登甘冒政治風險做出揭密行動的原因。他的談話中所透露的強烈正義感以及強大的個人信念促使他實踐驚動全球的揭密計畫,並且藉由行動向世人證明了他的決心。在世人歌頌史諾登的英雄事蹟並關注他的現況之際,也別忘了繼續對權威者提出質疑和監督,這才是史諾登真正希望帶給世界的。
我曾見識過政府最黑暗的角落,他們害怕的就是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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